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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青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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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菊花香的幹擾,魘雲獸此時已從亢奮和狂亂中平靜下來,它的一雙綠鈴鐺眼睛正好碰上蘇綰的眼睛,看清了裏面的情緒,不由瑟縮了一下。對於這種眼神,它還是有點明白的,不就是嫌棄和不喜歡嗎?它已經粗通人性,知道跟著蘇綰是它唯一的活路,不由焦急萬分。有心想討好蘇綰,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尋思良久,竟然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陣幼獸討好母獸的“哼哼”聲,眼裏更是絕望加悲傷,再加哀求,還隱隱有一絲威脅。

蘇綰若無其事地把臉轉開,假裝沒看到,就算是看到了也假裝看不懂。她只把魘雲獸有多笨,剛才又是怎麽不識好人心,專和她作對,害她吃了多少苦頭的事翻來覆去地想,仿佛這樣丟下它自生自滅她就心安理得了。

魘雲獸固執地轉到她面前,盯著她看,她又固執地把頭轉開,看著墻壁不說話。

青蘿見狀抿嘴笑了笑:“這條路雖然彎道多,卻是最安全的,知道的人沒幾個。退一萬步講,若真是運氣不好遇上了,有這只兇獸開路,就算是高手也得退讓三分。還有仙子手中的凝風箭,以及這玉鴉的天火,何懼之有?”

好吧,魘雲獸可以開路,算是為帶走這笨東西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了。解決了一個問題,蘇綰心裏剛輕松了一點,轉眼看見那只進籠子,又為難地說:“我是可以借助小白的天火射火箭,但這金籠子是下了禁制的,小白的天火根本不能噴到籠子以外的地方,那也沒法子啊。”要不然,蘸了天火的凝風箭威力的確是很大的。

“這個不難。奴婢就可以做到。”青蘿在金籠子某處輕輕一撥,“哢噠”一聲輕響,金籠子打開,小白自裏面飛出,落在蘇綰的肩上,毫不客氣地先啄了她的肩頭一口,以表示憤慨,接著又親昵地用頭蹭了蹭她的耳垂,表示親熱和喜悅。

臭烏鴉,高興了也要啄她,生氣了也要啄她。念及它吃了許多苦,還差點成了玉鴉羹,蘇綰到底舍不得彈它那雙肥爪子,只淡淡笑著對青蘿道:“你是叫青蘿對吧?你懂得的東西可真不少,最難得是竟然肯幫我,你背了你的族類,就不怕被他們追殺仇恨嗎?”

“人各有志,我的志向不在攬天宮。”青蘿美麗的小臉白了白,低頭帶路:“我本身並不是修習魔道的,我的師父也是位列仙班的神仙。他也曾許我,將來得道飛升,到天界享受快活清貴的生活。無奈我命苦,師父竟意外早死了,我雖得了師父的衣缽,卻苦於無人引薦我去天界,只好棲身在這攬天宮中。雖是同類,也不敢讓他們知道我的修習方法與他們不同,小心翼翼地掩藏著,做個中等的侍女,只為能茍延殘喘罷了。我知道仙子是北辰星君面前的紅人,只求仙子能替我引薦,帶我飛升天界,我便心滿意足了。”

蘇綰笑著握了握她的手,溫言道:“你若說的是真話,我當然不會虧了你的,也會記你情。我在天界雖然也只是個小人物,但能說得上話的大人物還是認識幾個的。到時候少不得求他們為你打算。”

青蘿剛露出一絲笑容來,被蘇綰握著的手掌便傳來一陣鉆心的疼,蘇綰那只玉手幾乎把她柔嫩的骨頭給捏碎。她驚愕地擡頭看著蘇綰,蘇綰仍然笑得溫婉甜蜜:“可你要說的是假話,不懷好意的話,我便蘸了天火,一箭射穿你的心臟,叫它碎成齏粉,又被天火燒個幹凈!有人教導過我,對待同志要像春風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對了,同志就是同伴的意思。”

青蘿眼裏閃過一絲覆雜的情緒,苦笑道:“你我素不相識,又是相識在這樣的情形下,你防備著我,不相信我,也是該的。我對你是不是真心,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二人遂不再講話,只悶著頭在長長的甬道裏走,每到一股轉彎處,蘇綰都小心將方向和特征默默記在心中。開始甬道裏每隔幾丈遠還會有一盞虎頭青銅牛脂燈照明,慢慢地就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小白吐了一點天火在蘇綰的指尖上,想借此照明。青蘿低聲道:“滅了吧,這樣容易被人發現。這裏的情形我熟悉得很,我牽著你走,魘雲獸能夜視,走不失的。”不等蘇綰回答,她已經握住了蘇綰的手。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紫藤花香,很好聞,蘇綰忍不住問她:“青蘿,你的本體是什麽?”問了蘇綰又後悔,要知道無論是妖還是仙,都很忌諱別人知道自己本體的,因為萬物都有弱點,暴露了本體就意味著將弱點暴露在對方面前。蘇綰立刻又改了口:“不方便說就算啦,我只是好奇,呵呵。”

黑暗裏傳來青蘿平靜沒有波瀾的聲音:“沒什麽可隱瞞的,我是草木妖,我叫青蘿麽,就是一棵藤蘿,或者叫紫藤、朱藤。當年從攬天宮的第一層一直爬到九十九層的那棵最大最美最香的萬年藤蘿就是我娘,可惜她在四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中跟著攬天宮一起被燒死了。攬天宮還留下了六十七層,香菇她們也留下了一絲魂魄,可以當個妖鬼,而我娘卻成了灰燼,除了我,什麽都沒留下。

我師父當時也是參加那場大戰的神仙,他見我可憐,偷偷收養了我,教我仙家的修習之術,但一直都不敢把我帶到天界去,怕我被其他人弄死,想等我長大,修煉大成才帶我風風光光地去,可惜他沒活到那一天。我也留在了這裏。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蘇綰幹笑了幾聲:“沒什麽要問的了,我就是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好聞,才多嘴問問的,你不要多想。”她不過是略略問了一句,人家就一五一十,毫不隱瞞地把什麽都說出來了,姿態真是擺得夠低,她還有什麽能問的?她早知道,這攬天宮裏的人,和天界都有著刻骨的仇恨。水顏為什麽肯提醒她,原因不明,而青蘿呢,乖乖,更是不得了,明明是有殺母之恨的人呀。但她又想著,假如青蘿真的有什麽壞心思,就該把這段過往隱瞞了才是,青蘿到底是何心思?這個問題很殺蘇綰的腦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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